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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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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 (1)

這不是沈茉雲第一次生孩子,卻是最讓她痛苦的經歷。先是被個瘋女人掐得半死,後來胎兒受到外力壓迫不得不提前出來,精神和肉體受到雙重打擊之下,還能生下一名尚算健康的兒子,運氣已經是好到爆了。

待沈茉雲從黑甜的夢鄉中醒過來時,一睜開眼,就看到了母親程氏焦青泛黑的臉,剛張開嘴,就被人亂哄哄地圍了上來,七嘴八舌地吵得她好不頭疼,立即就被餵下了一碗參湯。

“娘,您怎麽了?”咽下小半碗參湯,沈茉雲才想起為什麽程氏會出現在宮裏這個問題。

程氏聽了,終是忍不住拿起帕子抹淚道:“我的兒啊,你一向都是個省心的,怎麽就這次鬧得這麽大?你可是昏迷了整整三天啊,我都快愁死了。”

沈茉雲不由得睜大眼睛,啞著聲音道:“三天?三……”在看到放在房間另一端的悠車時,腦中突然就閃過昏迷前的痛苦和畫面,驚得她立即捉住程氏的手,急急地喊,“孩子呢?在哪裏?我……”

“沒事,沒事。你別急啊,小皇子沒事,只是被奶娘抱去餵奶了,待會就送回來了。”程氏連忙按住沈茉雲掙紮著要起來的身體,快快安慰道。

聽到這話,沈茉雲松了一口氣,可隨即又擔心起來,這孩子算是早產,古代的醫療條件衛生這麽差,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得來。這麽一想,恨不得馬上跑去將兒子搶回來,可也就想想,她現在動一動,就全身酸痛無力,只好又躺回去,就著程氏的手又喝了一碗燕窩粥。

程氏餵完食,又道:“大公主這幾天有奶娘和嬤嬤們照顧著,到是好好的,就是擔心你,怕打擾你休息,每天就只過來看看你就回了。至於五皇子,皇上說了,先放在壽康宮讓太後照顧著,讓你安心先養好身子……”說到這裏,不由得住了嘴,擔心地朝女兒看去。

沈茉雲沒留意到程氏略帶糾結的奇怪的眼神,而是長長地呼了一口氣,慶幸地說:“謝天謝地,幸好寶兒沒事,當時那情況,可真是嚇壞人了……”

“行了行了,都過去了,有什麽好說的。你剛生產完,身子弱著呢,再睡一會兒。皇上讓我進宮陪你幾天,你好好再睡一會兒,我去讓人熬點補湯來。”程氏趕緊打斷她的話,那個場面,光是聽一次就讓人心驚膽顫的,若是可以,最好一輩子再也不要想起。

沈茉雲覺得也是,這種事確實沒什麽回憶價值,於是便聽話地躺下睡了。至於報仇,先養好身體再來一個個地解決。

她閉上眼睛,感到身體內部傳來不陌生的疲憊感,慢慢地重入了黑暗中。

嚴婕妤光天化日之下,當眾謀害淑妃和大公主,並意圖扼殺皇嗣,罪證確鑿,審都不用審,因為目擊證人太多了。

按照永旭皇帝的習慣,觸怒他的妃嬪,要不冷落,要不降位,或者就直接貶到冷宮中,方法簡單而見效。只不過,這些後宮小懲都是依著他的情緒來的,那些妃嬪本身並沒有做下什麽觸犯國法的大事,但是這一次,嚴婕妤鬧出來的事兒,正正好是觸到了國家法典,而且還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。

當時,淑妃身邊有這麽多宮人跟隨護衛,還是被一個嚴婕妤偷襲成功了,差點就一屍兩命。要是哪天,哪個妃子“突發奇想”,想要來行刺他,豈不是也會得逞?到底是誰讓嚴婕妤覺得淑妃是害死她孩子的兇手?又是誰挑唆嚴婕妤做下這樣的事情?好端端的嚴婕妤為什麽會發瘋?這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爭風吃醋,而是上升到宮闈的安全標準了。

永旭皇帝怒了,查!一定得徹查!

因此,整個後宮人心惶惶,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前奏。

事實證明,在這種君權獨裁的時代,上位者真的想要知道某些事情時,還是能夠迅速而準確地獲知真正的內幕。

於是,當孫貴將所有資料情報都遞交上去時,整個人就縮了起來,立圖做為背景直到天荒地老。

宇文熙一頁一頁地翻過,臉色越來越陰沈,看到最後時,更是有了降魔棍的威力,他緩慢而又低緩地說:“德妃!還真是死不悔改!”

整個大殿被陰冷的低氣壓氣覆蓋住,讓孫貴暗暗叫苦,祈禱皇上可不要將氣撒在他身上。

宇文熙突然開口道:“孫貴,你去……”

話沒說完,門外就傳來了江喜的聲音:“皇上,林太醫來了,正在殿外候著。”

“讓他進來。”似乎想到了什麽,宇文熙臉色更差了,然後朝孫貴揮了揮手,“你先下去,看好嚴氏。若是她出了一丁點差錯,你就一起去作陪吧。”

“奴婢遵旨。”孫貴躬身道,並借轉身離去的時候,擦了擦額頭的冷汗。老天,看來這次後宮又要動起來了,這才安穩了多久啊,唉!

林太醫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,跟孫貴正好擦身而過。一進門,他就跪了下來,“微臣拜見皇上。”

宇文熙道:“起吧。直說了,淑妃的身子,究竟如何?可是傷得很厲害?”

林太醫低著頭,恭敬地說:“回皇上話,淑妃娘娘因生產時傷了元氣,需要細細調養、心寬體和,切忌不可勞心傷神,如此,配以藥方,兩三年後或可痊愈。只是……這幾年,淑妃娘娘的身體,實在不宜有孕,否則,恐有性命之憂。”

宇文熙點了點頭,道:“既然如此,以後淑妃的身子就交給你調理,務必要讓人好好的,不管是什麽藥,不必拘著,都用上。”

林太醫拱手執禮:“微臣遵旨。”停了一下,繼續道,“還有一事,是關於八皇子的。八皇子本就未足月就出生,又是受外力壓迫所制,在母體中受影響甚大。恐怕今後,只怕體嬌弱,小病不斷,難以根治。”

宇文熙聽得一楞,道:“可是要像三皇子一樣?和天天喝藥?”

林太醫解釋道:“那倒不用如此。只是,如果尋常人得了風寒,得喝三天藥湯的話,那麽八皇子得了風寒,只怕得喝足六天。”

宇文熙有幾分明白,想到這個兒子還沒出生就受了一場罪,以後還得受小病小痛困擾一生,他真有心活剮了嚴氏。於是他道:“無防,只是身子嬌弱些,好好養著就是了。”反正皇家也養得起。

半個月後,在聽到林太醫對八皇子的診斷時,沈茉雲真有生吃了嚴婕妤的心,雖然她從來不覺得自已會突然聖母上身地腦抽到去為嚴婕妤求情,可是在知道小兒子日後會體弱多病一生,有那麽一瞬間,她有想撕了嚴婕妤。

沈茉雲眼一紅,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,看著放在她身邊的兒子,不由得小聲地抽泣著。

宇文熙見狀,揮退林太醫,拉起沈茉雲的手,安慰道:“你也別太難過了。太醫說了,只要好好養著,八皇子必能長命百歲,別擔心,恩?”
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沈茉雲抹去眼淚,嗚咽地道,“若這孩子是個女兒,嬌養於深閨就罷了,我們做父母的多寵些,也能讓她一世無憂。我雖是一介女子,可也明白,所謂男兒志在四方,我不敢奢想我的孩子能揚名立萬史書留名,但是至少,能讓他得以一展所長,不負平生志向。皇上,我,我是心疼他啊。你說,孩子長大後,會不會怨我?恨我?若不是我大意,他就不會,不會背著這個虛弱的身體……”

宇文熙聽得心裏也不好受,不由得伸手攬過沈茉雲,正想說什麽,卻被沈茉雲扯住衣襟,雙眼通紅地哀求道:“皇上,您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子報仇啊,他的苦,絕對不能白受。皇上,求求你了……”

“好好好,一定幫我們的孩子報仇。別哭了,乖……”宇文熙笨拙地用衣袖擦去沈茉雲臉上的淚痕,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他面前哭得這麽傷心。

沈茉雲埋在宇文熙懷中,哭了好一會兒,才慢慢地停下來。

又說了一會兒話,宇文熙才道:“瑞兒在壽康宮,母後照顧著,寶兒也天天去壽康宮看他,你放心就是。等你出了月子,再將瑞兒送回來。”

沈茉雲點了點頭,“有太後照顧瑞兒,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。”太後再不待見她,也不會突然間腦抽似地整死自已的親孫子,她是真沒什麽不放心的,況且還有寶兒看著呢。

宇文熙拍了拍她的肩膀,丟下一句讓她好好休養的話後,就走了。這時,素月等人才進得來屋裏,小心地看著沈茉雲:“主子?”

沈茉雲卻是對剪容道:“傳膳吧,我餓了。還有,讓奶娘進來,八皇子該去餵奶了。”

剪容福了福身,就轉身出去了。

素月看了看剪容的背景,然後說道:“主子,您別太難過了。太醫不也說了嗎?只要好好調養個兩三年,您還是可以有孩子的。”

此時,沈茉雲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哀慟,她抱起小兒子,軟軟的一團讓她的心都融化了,她低頭蹭了蹭寶寶的臉頰,輕聲道:“放心吧,寶寶,娘一定會護著你,讓你平平安安地長大。”

隨後擡起頭,冷冷一笑,“嚴氏,你給我等著。”——

78、落定

沈茉雲抱了一會小兒子,便將他交給奶娘帶下去照顧,又在剪容等人的伺候下用完了飯,紅汐便道:“主子,您的藥應該差不多得了,奴婢出去看看就來。”

沈茉雲想了一下,道:“我今晚想吃梅花糕,你讓他們弄一些吧,剪容一會兒替我送幾塊去壽康宮那兒給五皇子。”

紅汐和剪容齊齊福身應下:“奴婢遵命。”

等屋內收拾利索後,只有素月一人在近身伺候時,沈茉雲才輕聲問道:“嚴氏如今可是被關在依雪軒?”

素月同樣低聲回道:“自從您……那天起,嚴婕妤就被皇上關在了依雪軒,半個月來那個院子裏都被人看得牢牢的,等閑人不能隨意進出。因為是在正月不好動手,忌殺生什麽的,所以皇上發話,出了正月,再好好審理此案。”停了一下,又道,“主子,嚴婕妤的事,奴婢覺得有蹊蹺……”

“有蹊蹺才是正常的。”沈茉雲無所謂地說著,“既然皇上已經插手,想來事情已是水落石出,只不過暫時沒有捅出來罷了。幕後主使那兒,我們就先不理,看皇上怎麽說,少不得貴妃也會推一把。只是嚴氏……素月,看守顏氏的嬤嬤宮女裏面,可有我們的人?”

素月猶豫了一下,還是道:“倒是有那麽一個吳嬤嬤,剛好是從景祺閣調過來看守院子的,也是她負責每日給嚴婕妤送飯。主子,您該不會想……”下毒毒死嚴婕妤吧?那可是死罪來的。

沈茉雲一看素月的表情,就知道她在想什麽,不由得笑了笑,“想什麽呢?在宮中下毒哪有這麽容易?可是戲文看多了吧。”

素月聽了,臉一紅,道:“是奴婢想左了。”想想也是,要是沈茉雲會膚淺到直接在嚴婕妤的飯食裏投毒,估計早就被人拉下去了。

“那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沈茉雲微瞇起眼睛,對素月招了招手,讓她附耳過來,然後小聲地說了幾句話。

素月聽得先是雙眼一亮,頻頻點頭,可隨即又猶豫道:“要是嚴婕妤沒反應……”

沈茉雲冷笑道:“她沒反應,下場也是萬劫不覆。可要是她有了反應,萬劫不覆都是輕的了。”

素月應道:“您說的沒錯,怎麽做我們都是不虧的。我這就去安排。”

第二天,正好是二月初二,皇帝照例要帶領百官去祭天。宮裏宮外一片熱鬧,竈頭上都在蒸騰著一籠又一籠的面食,白色的霧氣、朦朧的香味,遠遠就散發開來。

依雪軒依然冷清調零,正院的三間正房,被四個嬤嬤並四個內侍看守得密密實實,連一只鳥兒經過都能有人發現。可越是如此,就越顯得外面的熱鬧更歡騰了。

此時正是正午,一個拎著食盒的中年嬤嬤朝正房走了過來,後面還跟著兩個同樣拎著食盒的小宮女。一見到她們,其中一個看守嬤嬤趕緊走了過來,笑道:“吳嬤嬤,您今日來得可真早,似乎還沒到點兒呢。”

吳嬤嬤笑了笑,示意兩個小宮女將她們手中的食盒遞過去,這才道:“你忘了,今日是什麽日子?”

那嬤嬤想了一下,才一拍大腿道:“喲,瞧我這記性,今兒可是春龍節呢,可了不得,竟是這般大日子。”回頭又喝道,“姐妹們,今日可別動針線了,免得壞了龍眼兒。”

吳嬤嬤道:“可不只這些,還給你們帶來了龍鱗餅,龍須面,迎富果子……”

正說著,又有一個著褐金色宮裝的嬤嬤走了上來,掀開其中一個食盒看了看,驚叫道:“喲,還有糖酥果子呢,是哪位貴人賞的?”

原先那嬤嬤聽了,也朝吳嬤嬤看了過去,眼中閃著同樣的驚訝。

吳嬤嬤笑著擺了擺手,狀似不在意地說道:“本來不該在這兒說的,可我想想,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,說起來,還是喜事呢,也就不藏著掖著了。我有個幹女兒在太後娘娘那兒當差的,近半個月來讓太後娘娘送去了伺候五皇子。你們忘了?今兒正是五皇子的生辰呢,淑妃娘娘一大早,就命人準備了不少糕點吃食送去了壽康宮。五皇子今年才兩歲,哪吃得下這麽多?這不,長樂宮的剪容姑姑便作主賞了不少給伺候五皇子的宮人們,我那幹女兒也得了兩味子點心,便進了一道給我。偏巧我又犯了牙疼,吃不得甜的,就送了過來,給姐妹們嘗嘗味兒。”

幾位嬤嬤臉上都露出了“原來如此”的表情,被關在依雪軒的這一位,跟長樂宮確實有著不淺的瓜葛,難道吳嬤嬤要這麽小心。穿褐金色宮裝的嬤嬤道:“我倒是什麽大事兒,用得著老姐姐你這般小心。”用手指比了比身後的正房,口吻略帶不屑,“心頭太高,命氣太薄,受不了這麽大的福,偏還要去爭個不休。看,害了自已不說。她的家人,估計都得被她拖累完了。作孽啊!”

話音剛落,屋子裏就傳來了一陣悶實的“砰砰砰”的聲音,守在院子中的幾個人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。

吳嬤嬤不由得皺了皺眉,道:“還是老樣子?整天砸東西?”

“可不是?反正都是些桌桌椅椅,她愛砸就砸吧。”那嬤嬤不以為意地說著,“不過比前些日子好些了,至少沒有整日大哭大鬧的。”

吳嬤嬤道:“反正你們看緊點。今日可是五皇子的生辰,別讓這瘋婦跑了出去,萬一要是惹出事來,沒人救得了你們。”

“您放心,我們會小心的。”那嬤嬤應道,然後跟其他人一起檢查要送給嚴婕妤的飯食,確定無毒且盒子中再無其他物品後,這才揮手讓吳嬤嬤進去。

吳嬤嬤謝了一聲,便拎起食盒朝正房走去。

房中的光線陰暗至極,光線中可見飄浮的細粒灰塵,擺設鋪陳一片兒狼籍,披頭散發、食衫淩亂的女人坐靠在床頭那兒,正陰惻惻地看著吳嬤嬤。

吳嬤嬤倒不在意,徑直將食盒中的面食拿了出來,就這麽放在地上,仔細一看,訝道:“哎呀,倒是我大意了,原是給您送來了龍須面,卻沒想到裝了壽面過來。我來回一趟走動也麻煩,再說這可是禦膳房特地為五皇子做的壽面,想來味道不會太差,您將就一下吧。”

說完,便利落地將飯食擺上,“一會兒我再來收拾。”然後轉身就走了。

嚴婕妤看向還冒著熱氣的瓷碗,喃喃自語道:“壽面,生辰,五皇子,長樂宮……淑妃?”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樣,原本混沌的眼眼頓時清明起來,“淑妃沒死?不可能,我明明掐死她了,不可能,這不可能,你們都在騙我。”猛地站起來,將放在她跟前的碗勺等物都全部踢開去,木制的用具就這麽飛了出去,食物也都汙了整個地面。

吳嬤嬤等人在外面聽到動靜,習慣的走進去,沒人多話,打掃的打掃,架人的架人,沒多久,屋內又恢覆了剛才的樣子。至於飯菜沒了,再送一分來?不好意思,她們沒這服務。

鬧騰了一會兒,屋子裏又靜了下來,屋外又傳來了說話聲,這回說的是關於皇帝最近的八卦,比如柳貴妃新得了什麽賞賜,周容華快要升位了,淑妃生下的小皇子皇上又很疼愛的樣子。

嚴婕妤聽著,呆呆地咬著手指,邊啃邊說:“淑妃,我一定不會放過你。皇上,皇上,您怎麽不來看我呢?您以前不是經常誇我,稱讚我漂亮的嗎?我知道了,一定是淑妃,還有貴妃,還有那些什麽周容華、藍婕妤,一定是她們這群狐貍精將您迷住了,所以您才不來看我。她們全是狐貍精變來的,您放心,我這就讓她們現形,這樣您就會回到我身邊了,再次回到我身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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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晚上,素月對沈茉雲道:“主子,依雪軒那兒布置下去了。可是奴婢不放心,萬一嚴婕妤那兒真的瘋起來,奴婢害怕她會……”

沈茉雲道:“瑞兒在太後宮裏,安全無憂。我和寶兒整日就在長樂宮,也不用擔心。反倒是……”嘴角一抽,“皇上那兒,才得千萬小心著。”

因愛生恨的女人往往是沒有理智的,更別提一個已經半瘋的女人,哪天嚴婕妤突然從依雪軒跑出來,在宮道上堵住宇文熙沷他一身油點個火或者捅上幾刀什麽的……聽起來很科幻,可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。

前朝有個倒黴皇帝,只不過對寵妃戲言了一句“你年齡太大,該讓路給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”,結果那妃子因為害怕失寵後的淒慘生活,在腦補過頭的情況下,竟然拿起被子,將睡在她旁邊的皇帝生生悶死了,真是應了那一句“牡丹花下花,做鬼也風流”。

“不過,皇上一向謹慎小心,旁邊又有人保護著,倒也不用我們去擔心。”

“……是,奴婢曉得了。”

祭天過後,宇文熙才終於騰出手來料理嚴婕妤一案,事關後宮內闈,他便也允了柳貴妃在旁聽審,事實上若不是沈茉雲還在坐月子,她也有資格到場。

可是誰知道,還沒開始審問,依雪軒那裏又發生了大事。負責前去押送嚴婕妤過來延慶宮的嬤嬤,臉色蒼白蒼白的,連話都說不全了:“回,回皇上,依,依雪軒兒那,嚴,嚴婕妤她,她在屋子裏面……”

宇文熙聽得直皺眉,冷聲問道:“她又做了什麽?”

那嬤嬤抖了抖身體,好不容易冷靜下來,才磕磕絆絆地將事情說清楚。剛才她們一進屋,就發現屋內到處都掛滿了破破爛爛的布條,一陣血腥味撲面而來,而嚴婕妤則是站在最中間,手臂上劃了幾十道口子,手指蘸著自已的鮮血在白布上寫著什麽,寫完了一條就將之掛起來,滿屋皆是。

“就是此物,請皇上過目。”那嬤嬤將一截布條呈上,上面正劃著一些亂七八遭的詭異符號,鮮紅的痕跡看得人觸目驚心,她又道:“還,還有,容奴婢稟,那,那嚴婕妤口中在不停地說,說……”

“說什麽?”宇文熙的聲音已經降至冰點了。

那嬤嬤擡起頭,小心地看了柳貴妃一眼,柳貴妃註意到了,不由得心中一跳,只聽得她說:“說,貴妃娘娘、淑妃娘娘、秦婕妤……等人,全是狐貍精所化,前來迷惑皇上……還說皇上,皇上您色令什麽昏的,不,不得好,好……”後面那個字實在不敢說出來,冷汗直流,卻是不敢擦拭。

柳貴妃一聽,頓時橫眉倒豎,好啊,我一時心軟沒動你,你倒是先找上茬了。她氣極地轉過頭,正想跟宇文熙說話,結果一觸及宇文熙的神情,便不由自主地咽下了那些話語。看得出來,皇帝已經氣狠了,這個時候去火上加油,只會把自已也給燒了。

宇文熙緩緩地轉著左手拇指上的玉板指,似乎在思考著什麽,好一會兒才道:“貴妃,嚴氏品德不端、嫉行惡妒,著廢去婕妤之位。看在嚴氏伺候過朕一場的情分上,朕就不吝嗇那三尺白綾了,就賞了她吧。凡是以前伺候過嚴氏的宮人們,一個不留。”

柳貴妃急忙起身道:“是,妾遵旨。”心裏卻是有些納悶,這樣就沒了?

“恩,貴妃辛苦了。”宇文熙淡淡地點了點頭,“朕還有些折子未批,先回兩儀殿,若是嚴氏那兒再有波折,你看著處理就是,不用再來回朕。”

柳貴妃心頭一驚,雙手不由得一顫,面上卻是恭敬地道:“請皇上放心,妾一定會處理妥當的。恭送皇上。”

宇文熙站起身,徑直朝外面走去,一旁的宮女太監們急忙跟上。等到殿中的人少了一半後,柳貴妃才松了一口氣,忙在微雨的參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,端起還熱著的茶水喝了一口,這才覺得緩過神來。

看來,嚴家這一回,是真的玩完了,就不知道德妃知道後,會不會後悔下了這一著。

三天後,永旭皇帝下了一道旨,大意是戶部尚書嚴某某貪贓枉法、瀆職失察等等,現判滿門抄斬,家中幼子未過十歲者流犯北方,女眷全部充入掖庭為奴。

三月初八,張德妃夢靨纏身,久成大疾,無治而逝,謚曰“順”。

同月,二皇子封寧王,出宮開府。

79、河洛公主

永旭十二年,暮春三月

明媚的陽光驅走了初春遺留下來的寒意,召示著春光正好的時節。精巧的回廊下依序擺放著艷麗的芍藥、妖冶的薔薇、清麗的紫菀,以及純白的茉莉,看上去五彩紛呈,好不熱鬧。一只羽毛艷麗的鸚鵡站在屋梁上,收起翅膀,正歪著腦袋,朝走廊上的人群看過去。

十來個打扮得美艷嬌俏的宮娥排成了兩行,跟在掖庭令張忠的後面,被帶領著前去早已分配好的各自院落中。

進宮、去家廟祭拜,然後又去了延慶宮拜見柳貴妃,大半天的行程早就讓她們累壞了,只不過怕失儀而被人笑話,這才勉強撐著基本的儀態。

一幹秀女剛剛拐過一個彎道,眼看又要經過一個宮的門口,這都快大半個時辰了,還沒到掖庭,不免有人抱怨出聲。

“這都大半天了,怎麽還沒到啊?我說,你到底會不會帶路?”說話的秀女身著鵝黃色宮裝,同色的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,手臂上挽著月牙白壓金邊的披帛,只見她生得五官甜美,聲音嬌俏,神情中卻帶著幾分嬌蠻,略微減低了旁人對她的好感。

聽了這話,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,齊齊朝那名站在隊伍前方的秀女看去。那秀女見大家都在看她,不免有些不自在,可仍嘴硬地道:“都走大半天了,走得我腿都酸了,抱怨幾句都不行啊?到底還有多久?”

張忠也跟著停了下來,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秀女,隨即行禮道:“回郭良人的話,快了,繞過這長樂宮,再往西經過披香宮,就到掖庭了,那兒正是諸位休息之處。”

郭良人一撇嘴,正想說什麽,卻被旁邊的同伴扯了一下她的披帛,看到同伴暗示的眼神,這才不甘不願地閉嘴說不再說話。

這一打岔,眾秀女的話匣子突然間就打開了似的,一人一句討論了起來。

“這兒就是長樂宮?”

“好像延慶宮那兒氣派些……”

“聽說淑妃娘娘身體不好,經常臥床休養,是不是真的?”

“應該是傳聞吧,據說淑妃娘娘進宮以來,一直聖寵不衰,從未被冷落過。我在家時可沒聽娘說過她身子不好……”

氣氛越來越熱鬧,不管他日這群秀女裏面是否會有你死我活的對頭,至少這一刻,那些在少女時期的天真燦漫在陽光下顯得是那麽的美好。

眾秀女中身份最高的何容華不由得也好奇地插了一句:“張總管,我聽說淑妃娘娘性喜安靜,輕易不出宮門,若是我們冒然上門求見,會不會顯得打擾?”

張忠嘴角扯出一抹笑意,道:“奴婢得皇上信任,這才得以打理掖庭,平日也只在那一畝三分地中走動。至於長樂宮裏的事兒……奴婢實在不甚清楚,還請容華不要見怪。”

何容華微微頷首:“是我多嘴,總管客氣了。”身為敬國郡公的嫡孫女,在她很小的時候家族就開始精心培養她,為的就是一朝得選伴在君王側。什麽時候該說話,什麽時候不能繼續說話,很早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分寸。

“還請總管繼續帶路。”何容華道。

說過了,眾秀女也安靜下來,很快又恢覆了剛才那沈靜得體的模樣。見狀,張忠便道:“那還請各位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張忠臉色忽然一變,似乎看到了什麽,趕緊往前走上幾步,正好迎上從拐角處走過來的人,然後忙跪下道:“奴婢掖庭令張忠見過河洛公主。”

被數名宮女環繞其中的女童約摸十歲左右,身上正穿著一襲赤紅色的圓領長袍,束著暗紅掐金邊雲紋腰帶,正中間扣著一枚白色玉扣,手上拿著一條馬鞭,柄端綴著的金色流蘇在輕輕晃動著,看上去神采飛揚,好不氣派。

何容華先前見張忠變了臉色,還有些奇怪,可是在看到他給那女童下跪並口稱河洛公主時,她心中也是一凜。

進宮前,母親就曾經提醒過她,在後宮,只有兩個人是千萬惹不得的。一個是終年在壽康宮禮佛長年不出的太後,這個容易理解,那是皇帝的親娘,後宮之中最大的存在。

至於另一個,則是沈淑妃所出的大公主,即是年前剛受冊封的河洛公主。這位可是被今上驕寵著長大的主,就是柳貴妃,哪怕在宮中的待遇等同皇後,可是在河洛公主面前,都難以擺出“母妃”的款。

河洛公主深得皇帝寵愛,可是脾性卻是極大的,蠻橫非常。有一回,一個五品才人不知怎麽地惹到了河洛公主,當場就被河洛公主一鞭抽到了身上,病了足足三個月。說是病,其實更多的是驚嚇。結果皇帝知道後,連一句責問公主的話都沒有,只是下令太醫好好醫治那個受傷的才人,反而是沈淑妃替河洛公主送來了陪罪的表禮。那才人無端受了傷,自是不憤在心,欲向皇帝痛訴陳情,卻反遭冷落,從此再也沒有被皇帝翻過牌子。

就是諸皇子,遇到了這位河洛公主,也得忌讓三分。

“起來吧。”寶兒隨意揮了揮左手,看了看正站起身的張忠,然後又打量了一下他身後的那群秀女,朝她們一點,“你是掖庭令?這麽說,她們是新進宮的秀女羅?”

這話有點不妥,畢竟秀女進宮前都是封了品級的,不過張忠可不敢提醒,只點頭道:“是的,奴婢正要帶她們去掖庭安置,這才經過長樂宮。”

寶兒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,明顯並沒有很在意這些千嬌百媚的女子。

這時,何容華趕緊上前幾步,道了個萬福:“河洛公主。”

一時間,其他人莫不都跟著何容華行了各自的行節,就是那些遠在地方長大的女子,哪怕先前沒有被家中提醒過,一聽到寶兒的身分,都沒敢怠慢。

面對眾人的行禮,寶兒只是點了點頭,對張忠道:“忙你的去吧。”說著,就朝長樂宮的宮門走去,身後的宮女們匆匆朝眾宮嬪一福身,也緊跟著上去了。

過了這個插曲,所有人又繼續往前走。走著走著,郭良人禁不住小聲地對旁邊的人說道:“剛才那個女童好大的架勢,雖說她是公主,但我們也是告祭了天地宗廟的後宮妃嬪,她居然避也不避就這麽受了我們的禮,難道貴妃娘娘就不說說嗎?”

剛才在延慶宮時,柳貴妃那艷麗張揚的形象可是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,難道柳貴妃就容得下河洛公主這般囂張?

“姐姐快快住口!”聽到這話的秦美人臉色有些發白,她就是剛才扯住郭良人披帛的人,生怕郭良人惹禍,她忙低聲道:“姐姐初來京城,很多事情不清楚,如今說話不方便,待會我再與姐姐細細訴說。”一頓,“你只要記清楚了,那可是河洛公主。”

就是真對宮中情勢不熟悉,大公主的封號“河洛”就已經很好地表達出了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。大齊的開國皇帝就是淮安府洛邑人,雖然後來立國時太祖皇帝是將此地設為了國都,但是老家仍然是在洛邑。

而洛邑,亦稱河洛。

這等殊榮,不敢說曠絕古今,但也是歷朝罕見。

郭良人的生父現任兗州刺史,官拜從三品,因為郭家長年在外,所以對宮中消息不甚靈通,且她生長在外地,父母對她是寵溺多過教養,在一幹同伴中所來都是被人眾星拱月地恭維著,性格脾氣都帶有一股刁蠻的勁。她不解地看著昔日的閨中好友,道:“那又如何?”

秦美人不敢多說,只是低聲道:“姐姐現在莫問,人多口雜。”

郭良人只好按下心中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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